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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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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盞茶後,李倚薰的情緒已經不像最開始蘇醒時那般激動。

“殿下不好奇我夢見了什麽嗎?”

李倚薰擡起腦袋,用手帕一點點兒擦去臉上的淚水,她剛剛哭過的水眸凝視著裴彥琛,又恢覆了往日面對裴彥琛時的模樣。

這些年的經歷,她已經練成了無論發生何樣的事情,都能快速穩定自己的情緒的本事。

以裴彥琛的本事,李倚薰不相信裴彥琛未察覺她蘇醒時的異樣。

裴彥琛深深地看了李倚薰一眼,“孤確實好奇你剛才夢見了什麽。只是你若是想告訴孤,你自會主動對孤說。”

裴彥琛的聲音聽起來對她充滿了包容,李倚薰忽然覺得像裴彥琛這樣位高權重的人若是想要做什麽,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比如此時裴彥琛看著她的樣子看起來那麽的深情和專註,讓她一不小心就會被他蠱惑。

讓她好奇地想著,他和許清眉與尉遲霓相處時,也是這般姿態嗎?

還有陸凝菀,之前不少人認為陸凝菀會是裴彥琛的太子妃,裴彥琛如果對陸凝菀沒有一絲的在意,為什麽會有那麽多的人擁有這樣的想法?陸凝菀今日怎麽會有膽子擅闖太子府?

李倚薰本來對裴彥琛和陸凝菀之間的關系沒有太大的興趣的,以她卑微的身份,裴彥琛未來的太子妃是誰,她哪裏有關心的資格?

可是就在剛剛,她知道她的命運本來不是這樣的。

李倚薰輕輕吐出一口氣,輕聲說道:“妾剛剛夢見了過去的事情,夢中的那些場景讓妾有些無法接受。”

“既然是不好的記憶,你若是不喜歡,便不要再想了。”裴彥琛擡手摸了摸李倚薰的腦袋。

裴彥琛的聲音聽起來如剛才一樣對她充滿了包容。

李倚薰擡眸望著裴彥琛落在她的腦袋上的大手,她忽然憶起那個時候她向陸濯辭抱怨裴彥琛時,陸濯辭說要悄悄幫她教訓裴彥琛時,也曾這般溫柔地撫摸過她的腦袋。

那時陸濯辭向她承諾,無論她在哪兒,他都會來尋找她。

可是事實是他和她相對而站,他早已經不認識她,眼裏也沒有了她這個妹妹,他的身邊有另一位被他稱呼為“舍妹”的女子。

眼睛又有了酸酸脹脹的感覺,李倚薰垂下眼眸,不想讓自己再狼狽地哭出來。

“讓殿下看笑話了。殿下有許多的正事需要處理,妾不敢再耽誤殿下。”

李倚薰失神地看著錦被上的花紋,恭謹說道。

裴彥琛說得沒有錯,以她現在的處境,那些記憶她再去想也沒有用,還不如不再去想。

裴彥琛皺眉。他此時豈會看不出來李倚薰想趕他離開?

如果今日說這個話語的是許清眉或者尉遲霓,他大概會對她趕他離開的舉動感到不悅。

可是大抵不是他第一次被李倚薰催促離開,他的心中倒是沒有什麽憤怒。

而且李倚薰現在的精神狀態明顯不對勁,他自然不放心就這樣離開。

“太子殿下,夫人,管家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對太子殿下說。”

秋芽站在屋門口,恭敬說道。

裴彥琛皺眉看了李倚薰一眼,他站起身朝外走去。

……

用晚膳的時候,裴彥琛又來了杏瀾院。陪李倚薰用完晚膳,裴彥琛也沒有離開李倚薰的杏瀾院。

太子府的下人不禁私下感嘆,太子殿下這是真將李姨娘放在了心上,太子殿下看出李倚薰郁郁寡歡,心情不佳,特意來杏瀾院陪伴李姨娘。

與裴彥琛對李倚薰的溫情不同,李倚薰身為裴彥琛的妾室,在面對裴彥琛對她的體貼時,不僅沒有普通女子的受寵若驚,反而在對待裴彥琛時有些冷淡。

太子府的下人覺得,大概也就李姨娘敢用這般敷衍的態度對待尊貴的太子殿下。

裴彥琛在杏瀾院陪伴了李倚薰一夜,第二日他陪李倚薰用完早膳後,終於離開了杏瀾院。

李倚薰拿手帕輕輕擦去唇邊的水漬,柔聲問道:“秋芽,太子殿下還在府內嗎?”

秋芽說道:“夫人,太子殿下現在不在府內了。管家說太子殿下從杏瀾院出來後,就離開了太子府。”

至於裴彥琛離開太子府去了哪兒,管家自然不會對秋芽一個丫鬟細說。

“秋芽,陪我出府。”

李倚薰瞥了銅鏡中她的身影一眼,站起身朝外走去。

秋芽不解地看著李倚薰的舉動,她快步跟上李倚薰,說道:“夫人想去哪兒?如今太子殿下不在府內,我們可要等太子殿下回來了再出去?”

李倚薰的腳步微微滯了滯,她說道:“不必等太子殿下回府。之前殿下對我說過,我若是想要出府,只需要派人對管家說一聲。”

至於她想去哪兒,她也不知道她應該去哪兒。她只是忽然想見一見她昨日夢見的父母和家人。

她被魯富撿到時,雖然年紀尚小,那些與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相處的記憶並不像大人那般清晰,可是在她的記憶裏,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對她的疼愛不是假的。

兩位兄長對她這個妹妹也十分寵溺。

她想知道陸凝菀為何會頂著她的名字成為了她的父母的女兒,兩位兄長可有如曾經承諾那般尋找過她……

哪怕事實有可能是她無法接受的,她也想見一見曾經疼愛她的父母和兄長。

管家得知李倚薰要出府,殷勤地給李倚薰安排了出行的馬車。

馬車緩緩駛離太子府,李倚薰坐在馬車內,心不在焉。那些久遠的記憶走馬觀燈地在她的腦海裏浮現。

陸凝菀會頂著她的名字成為靖安侯府的大姑娘或許有隱情,她的父母和兄長這些年或許一直沒放棄尋找她……

事到如今,李倚薰忽然不自覺為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及兩位兄長辯解。或者說她不敢相信曾經疼愛的家人就這樣舍棄了她,然後還讓另一位女子頂替了她原本的一切。

馬車行到京城最繁華的街道,李倚薰和秋芽下了馬車。

李倚薰剛剛向管家打聽了從太子府到靖安侯府的路線,她知道靖安侯府距離這兒不遠了。她若是想要見到靖安侯府的人,最簡潔的辦法自然是直接去靖安侯府。

李倚薰舉目眺望四周,京城與她久遠的記憶中有很大的不同。是了,她被魯富撿到,離開京城已經十幾年,京城自然不是她小時候的樣子了。

不僅京城不再是她小時候的樣子,人也不可能是她小時候的樣子了。

突然李倚薰的視線落在一間銀樓門口,她的眼眶發熱,眼淚毫無預兆地落了下來。

銀樓門口的橘黃身影雖然與她昨日夢見的有些微不同,女子的臉上爬上了屬於女子這個年紀的皺紋,她還是認出來女子是她的母親,靖安侯夫人。

行動快過腦子,李倚薰還沒想好應該如何面對靖安侯夫人,雙腿已經朝靖安侯夫人的方面走去。

只是李倚薰在距離銀樓門口僅幾步的距離時,她卻停住了腳步。她楞楞地看著靖安侯夫人,和靖安侯夫人身邊的粉紅身影。

靖安侯夫人身邊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李倚薰曾經在太子府見過的陸凝菀。

陸凝菀親昵地摟著靖安侯夫人的胳膊,儼然一對親密的母女。

李倚薰失神地望著與她僅幾步之遙的靖安侯夫人和陸凝菀,腦中一片空白,好像什麽聲音都聽不見了。

那廂陸凝菀和靖安侯夫人已經走進了銀樓,並沒有註意到正看著她們的李倚薰。

陸凝菀從櫃臺上拿起一支翡翠簪子在靖安侯夫人的頭上比劃了一下,笑說道:“這簪子成色不錯,與母親今日的衣裳極配。”

陸凝菀將翡翠簪子放下後,又從櫃臺上拿起了幾支價值不菲的簪子要靖安侯夫人挑選。

與陸凝菀的興致勃勃不同,靖安侯夫人的神態反而略顯疲憊。

陸凝菀小時候不小心走丟後,她就不弋喜愛來人多的地方了,甚至很少離開靖安侯府。

只是今日陸凝菀非要讓她陪她出來,她不忍心拒絕陸凝菀,只好陪陸凝菀來了這銀樓。

靖安侯夫人將陸凝菀手中的簪子交給掌櫃,又讓身邊的丫鬟婆子稍微退開了一些,她沖陸凝菀說道:“你老實告訴我,你二哥為什麽要將你禁足?”

今天早上陸凝菀的貼身丫鬟突然悄悄找到她,說陸濯辭將陸凝菀禁足了。

她知道陸濯辭不會無緣無故將陸凝菀禁足,定然是陸凝菀做了什麽事情。

陸凝菀的嘴角的笑容微微一僵,她親密地摟住靖安侯夫人的胳膊,嬌笑說道:“二哥這般對待我,母親就不心疼我嗎?而且我今日特意陪母親出來,母親不開心嗎?”

往日她這般哄靖安侯夫人,哪怕她做了什麽錯事,靖安侯夫人也不會和她計較或者幫她擺平。

可是今日靖安侯夫人卻沒有輕易地放過她,她將陸凝菀挽著她的胳膊的手拉下,神情難得有些嚴肅,她說道:“你若是不告訴我,你現在就回侯府,繼續按你二哥的話語禁足。”

陸凝菀聽見靖安侯夫人的話語,眼眸中劃過一抹暗色。她覺得她最近真是諸事不順心,靖安侯和陸濯辭事事與她作對,裴彥琛也對她改變了態度,甚至不容許她去他的太子府。

現在連靖安侯夫人也這般對待她。

陸凝菀知道她今日能夠出來全仰仗靖安侯夫人,她現在若是回靖安侯府,以靖安侯和陸濯辭對她的態度,大概這輩子她是別想從靖安侯府出來了。

陸凝菀咬了咬唇,小聲說道:“母親,其實二哥將我禁足,是害怕我將他的秘密說出去。”

“秘密?你二哥有什麽秘密?”靖安侯夫人微微擰眉。

靖安侯夫人見陸凝菀一副猶豫和遲疑的模樣,她擺了擺手,讓身邊的丫鬟婆子又退開了一些。

“母親,二哥和琛哥哥的妾室不清不楚。父親和母親若是再不管教二哥,二哥就要將我們靖安侯府的臉丟盡了。”陸凝菀湊到靖安侯夫人的耳邊,低聲說道。

靖安侯夫人聽見陸凝菀的話語,眼神一變,“你別胡說,你二哥怎麽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陸濯辭是她的兒子,陸濯辭這段日子還貼心地多在靖安侯府陪伴她,她不相信陸凝菀的話語。

“母親,我可沒有胡說。那日我親眼看見琛哥哥的妾室在二哥的面前哭泣,二哥當時對琛哥哥的那個妾室十分緊張。”陸凝菀說道。

靖安侯夫人見陸凝菀一副言辭鑿鑿的樣子,心中也不禁有些疑惑。陸濯辭向來潔身自好,如今後院甚至沒有一個妾室,陸濯辭怎麽會和裴彥琛的妾室有牽扯?

靖安侯夫人到底不會聽信陸凝菀的一面之詞,她得親自向陸濯辭詢問他和裴彥琛的那位妾室是怎麽回事,然後也得派人去打聽一下裴彥琛的那位妾室。

靖安侯夫人按了按心口,心中忽然產生一股異樣。她忽然記起陸濯辭曾經對她說過,他和靖安侯曾經若是對她撒謊了,她會不會再也不想見到他和靖安侯。

陸濯辭是她生的兒子,哪怕陸濯辭做了再大的錯事,她也狠不下心不見陸濯辭的。

究竟是因為何事,才會讓陸濯辭對她說那樣的話語。

……

秋芽追上李倚薰時,便看見李倚薰呆呆地看著銀樓門口的方向,整個人失了魂一般。

秋芽疑惑說道:“夫人在看什麽?夫人想要去銀樓看看嗎?”

李倚薰回過神來,她擡手擦拭掉臉上的淚水,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說道:“秋芽,讓車夫將馬車駕過來,我們回太子府。”

說完,李倚薰轉身往回走,不再朝銀樓的方向看一眼。

秋芽聽見李倚薰的話語,怔了一下,她快步跟上李倚薰,不解說道:“我們不去靖安侯府了嗎?剛才夫人不是說要去靖安侯府嗎?”

李倚薰的腳下的步子稍微滯了滯,清澈的眼眸中浮現茫然。她還應該去靖安侯府嗎?

靖安侯府已經有了一個千嬌百寵的陸大姑娘,如果她對靖安侯府的人說她才是陸大姑娘,她曾經的家人會相信她嗎?

李倚薰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從太子府出來,想要見一見她曾經的父母和家人的信念在見到陸凝菀親昵地依偎在靖安侯夫人的身邊時輕易地被打散。

久遠的記憶中她曾經似乎也這般親密地依偎在靖安侯夫人的身邊過,只是那時的她未曾想過有一日另一個女人會頂著她的身份理所應當地霸占她的父母和家人。

李倚薰的腦海裏還充斥著剛才看見的陸凝菀親昵地摟著靖安侯夫人走進銀樓的畫面。

明明她的生母就在她身後的銀樓裏,此時她卻沒有勇氣和信心跑到靖安侯夫人的面前說她才是她的女兒。

她曾經聽見過許多陸凝菀在靖安侯府如何受寵的話語,甚至陸凝菀還親口對她述說過靖安侯府的人對她的疼愛。

可是這一切皆沒有她剛才親眼看見陸凝菀親昵地依偎在靖安侯夫人的身邊時,給她的沖擊要大。

靖安侯夫人剛才看向陸凝菀的眸光那般溫柔,讓她想要自欺欺人都沒有辦法。

可是這是為什麽呀?為什麽她好不容易知道了她的父母和家人是誰,曾經疼愛她的父母和家人卻將原本給她的疼愛都給了另一個女人……

甚至連她的姓名都不再屬於她。

李倚薰的心口一陣絞痛,她迷茫地伸手揪住身前的衣裳。

秋芽擔心地看著李倚薰,她不知道發生了何事,李倚薰為何會是這般神態。

秋芽的雙眼緊張地落在李倚薰的身上,她的唇瓣張了張,正要對李倚薰說些什麽,忽然繁華的街道上猛地響起一陣嘈雜聲。

秋芽擡眸看去,便看見一匹高頭大馬失了控在街道上橫沖直撞。街道上的不少行人被那匹馬踩傷,眼看那匹馬就要朝她們這邊過來了。

秋芽大驚,她擡手便要去拉一旁的李倚薰,誰知她的胳膊忽的被人給撞了一下。眼下街道上的人為了不被失了控的馬踩傷,皆是驚慌失措地躲避著那匹馬,秋芽的胳膊不知道被誰強硬地給拉住,她被迫與李倚薰隔開。

原本繁華的街道一片混亂,等秋芽好不容易站穩身子,便看見一個蒙著面的人駕著馬朝李倚薰的方向狂奔而去。

“夫人……”秋芽瞪大眼睛,焦急地撥開身前的人。

李倚薰本來就情緒不穩,街道又因為失了控的馬變得混亂,蒙面人行到她的身邊時,她未反應過來。

李倚薰被蒙面人擄到馬上,街道上的人為了不被蒙面人的馬匹踩傷,紛紛避開蒙面人的馬。

秋芽眼睜睜看著蒙面人擄著李倚薰揚長而去。

秋芽本能地朝蒙面人的方向追了幾步,她無助的落下淚來。剛才那個蒙面人是誰?那個蒙面人為什麽要擄走李倚薰?

眼前突然投下一大片陰影,石諫攔住徒勞的秋芽,他沖秋芽說道:“太子殿下在靖安侯府,快去靖安侯府找太子殿下。”

說完,石諫快速朝蒙面人的方向追去。

秋芽聽見石諫的話語,呆楞地點了點頭。她認得石諫,石諫是太子殿下的人。

秋芽垂在兩側的雙手緩緩收緊成拳,她急忙朝靖安侯府的方向跑去。

……

靖安侯府

裴彥琛到達靖安侯府後,陸濯辭就帶裴彥琛去了他的書房,並屏退了靖安侯府的下人。

陸濯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卷畫卷,緩緩在裴彥琛的面前打開。

這副畫卷正是陸濯辭的姑母,陸汐萱的畫像。

陸濯辭與陸老夫人說了許多的好話,陸老夫人才將這副畫像暫時借給他。

畫卷上的女子姿容不凡,唇角含笑,是一個難得一見的美人。

裴彥琛凝視著畫卷上的女子與李倚薰極為相似的容貌,眸光微凝。

陸濯辭知道李倚薰與陸汐萱生得如此相似絕對非巧合,他的心中甚至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只是如果要論證他的猜測是否正確,他需要知道李倚薰的情況。

裴彥琛現在與李倚薰如此親密,裴彥琛應該是最清楚李倚薰的情況的人。所以今日陸濯辭才會特意邀請裴彥琛來靖安侯府。

陸濯辭看了裴彥琛一眼,說道:“畫像上的女子是我的姑母。姑母年紀輕輕就沒了性命,祖母一直十分思念姑母,這些年祖母每日都會對著姑母的畫像哭泣,差點哭瞎了眼睛。”

裴彥琛再次朝陸濯辭拿出來的畫像看了一眼。這副畫像明顯已經有了一些年頭。

也就是說這副畫像不可能是陸濯辭看見李倚薰的容貌後,故意找人畫出來的。

裴彥琛的視線從畫像上收回來,他的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輕點了一下,“陸二公子想說什麽?陸二公子的姑母確實與孤府上的李倚薰生得十分相似,只是據孤所知,承毅伯夫人已經死了二十幾年。以李倚薰的年紀,承毅伯夫人死時,李倚薰還沒有出生,李倚薰不可能與承毅伯夫人有血緣上的關系,也不可能是承毅伯夫人遺落在外的女兒。”

陸濯辭聽見裴彥琛口中的‘李倚薰’三個字,怔了一下。他昨日才在太子府看見李倚薰,二人甚至未說上話,他自然不知道李倚薰的名字。

原來她現在叫李倚薰。

陸濯辭在口中無聲地念了一遍‘李倚薰’三個字,倒是未思量這個名字的含義。

陸濯辭說道:“太子殿下誤會了,我並不是懷疑太子殿下口中‘李倚薰’是已逝的姑母的女兒。我有一個同胞妹妹幼年不慎走失,年齡正好與太子殿下口中的‘李倚薰’差不多。”

“同胞妹妹?莫非陸二公子除了陸大姑娘這個同胞妹妹,還有一位同胞妹妹?”裴彥琛微微揚眉,聲音裏沒有一絲溫度。

陸濯辭聽見裴彥琛的話語,原本要說的話語頓了一下。他知道他如果想向裴彥琛證實李倚薰就是他尋找了十幾年的菀菀,先得向裴彥琛解釋現在靖安侯府的陸凝菀是怎麽回事。

之前純宣帝還想將陸凝菀嫁給裴彥琛,如果讓裴彥琛知道陸凝菀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陸大姑娘,整個靖安侯府都可能會擔上欺瞞皇室的罪名。

“太子殿下說得沒有錯,,我確實只有一個同胞妹妹。家妹五歲那年不慎走失,這些年我和家父都在尋找家妹的下落。”陸濯辭微垂眼眸,溫和說道。

李倚薰很大可能就是他和靖安侯尋找了這麽多年的菀菀,現在他只想趕快知道李倚薰是不是他的菀菀。

裴彥琛原本平靜的眼眸終於有了些許的變化,他自然知道陸濯辭的這句話語意味著什麽。

“為什麽?”裴彥琛的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泛白。

他還記得那時得知陸凝菀在上元節走丟,他派了不少人幫助靖安侯尋找失蹤的陸凝菀,可是卻失蹤沒有尋找到陸凝菀的蹤跡。直到五年後靖安侯的一位妾室領著已經十歲的陸凝菀來到了靖安侯府。

那個時候陸凝菀瑟縮地站在靖安侯的那位妾室的身邊,容貌雖然和五歲的時候沒有太大的區別,性情卻完全沒有了五歲時的影子。

當時整個靖安侯府都在因為尋找到了陸凝菀而開心。自然也不會有人懷疑父母會認錯自己的女兒。

那時的他想著,或許時間長了,她就會恢覆小時候的‘無法無天’了。

可是隨著陸凝菀年齡漸長,陸凝菀的性情不僅沒有恢覆到他在皇宮初見她時的樣子,容貌甚至都沒有了小時候的影子。

裴彥琛在腦海中回憶了一遍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的容貌,陸凝菀最開始被領回靖安侯府時,容貌尚與靖安侯夫人有兩分相似。可是陸凝菀現在的容貌哪裏與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有相似之處,陸凝菀與陸濯辭的容貌也沒有相似之處。

裴彥琛的問話雖然僅簡單的三個字,可是陸濯辭卻知道裴彥琛想要問什麽。

陸濯辭聲音發顫道:“家妹未走丟前,家母的精神狀態便有些不好了。那個時候家母得知家妹失蹤的消息,精神大受打擊,如果不是靖安侯府的人時刻小心呵護,家母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

“後來家母信任的章姨娘領著一個與家妹容貌十分相似的小姑娘來到靖安侯府,小姑娘不僅容貌與家妹走丟時的容貌十分相似,身上還有與家妹相同的胎記,當時靖安侯府的人都以為那個小姑娘是失蹤的家妹。家母見到心心念念的女兒,精神這才不像之前那般失控。”

章姨娘剛領著陸凝菀來到靖安侯府時,靖安侯府的人確實被陸凝菀給欺騙了,以為陸凝菀就是他們一直尋找的菀菀。一來陸凝菀剛來到靖安侯府時,容貌與菀菀走丟時十分相似。

二來章姨娘曾經是靖安侯夫人的貼身丫鬟,靖安侯夫人十分信任章姨娘。

而且當時章姨娘說陸凝菀走丟時年齡尚小,走丟前的許多事情都記不清了。再加上陸凝菀能夠說出走丟前的印象比較深的幾件事情,他們便自然而然地認為陸凝菀是他們失蹤的菀菀。

只是假的便是假的。靖安侯在經歷過女兒失而覆得的喜悅後,逐漸發現被章姨娘領到靖安侯府的陸凝菀並非他失蹤的女兒。可是那個時候靖安侯夫人才在陸凝菀的陪伴下,情緒逐漸穩定下來。

如果那個時候靖安侯貿然告知靖安侯夫人,被章姨娘領回來的陸凝菀並非他們失蹤的女兒。已經經歷過女兒失蹤打擊的靖安侯夫人,如何承受得住女兒失而覆得是假的這一事實?

為了避免靖安侯夫人的精神再次崩潰,靖安侯只能夠暫時讓被章姨娘帶來靖安侯府的陸凝菀留在靖安侯府,然後繼續派人尋找失蹤的女兒。等兩個兒子年紀稍長,他便將這一切告知給了兩個兒子,讓兩個兒子幫忙尋找他們失蹤的妹妹。

陸濯辭的話語,裴彥琛聽懂了。陸濯辭和靖安侯府的人之所以知道陸凝菀並非真正的陸大姑娘,還讓陸凝菀頂著陸大姑娘的身份,僅僅是顧忌靖安侯夫人不穩的情緒。

裴彥琛的腦海中浮現李倚薰得知她是被魯富在河邊撿到時,雙眸仿佛會放光的樣子。當時李倚薰會那麽激動,僅僅是因為她終於知道她不是被她的父母狠心賣給魯富的。

裴彥琛的腦海中又浮現曾經看見的陸凝菀趾高氣昂,眾星拱月地站在一群貴女中的場景。

裴彥琛搭在椅子扶手上的大手不自在地動了動。李倚薰若是如陸凝菀般生長在靖安侯府,應該是比陸凝菀還要耀眼和奪目的存在吧。

裴彥琛覺得李倚薰現在就非常耀眼和奪目了。

“前段日子孤和她遇見了將她賣給寧順鐘府的人販子,那個人販子已經承認是在城西的河邊撿到她的。人販子撿到她的那日也是上元節。”

裴彥琛將他知道的事情簡單對陸濯辭說了一遍。

“城西?菀菀走丟時在京城的東邊,當時菀菀還說會在原地等我,為何會去城西?”

陸濯辭聽見裴彥琛的話語,喃喃自語道。此時此刻,他的心中基本已經認定李倚薰就是他失蹤的妹妹。

李倚薰不僅容貌與他的姑母十分相似,人販子又是在菀菀失蹤的那日撿到她的,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情?

陸濯辭回憶著昨日見到李倚薰的場景,當時李倚薰看她的眼神像極了菀菀曾經看他的模樣。

陸濯辭垂在身側的大手緩緩收緊成拳。當時李倚薰為什麽會對著他落淚,她是認出了他嗎?可是他當時居然沒有認出她。

陸濯辭好不容易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他擡眸看向裴彥琛,艱難開口道:“太子殿下……”

陸濯辭剛剛開口,裴彥琛就打斷他道:“孤大概知道你想說什麽,孤可以讓你與她相見,只是你若是證實了心中所想,你可想好了如何做?你別忘了,你們靖安侯府中已經有了一位陸大姑娘了。”

他抓到魯富後,懷疑過李倚薰和陸凝菀的關系,只是這些年靖安侯府上下皆沒有懷疑陸凝菀的意思,他才沒有貿然找上靖安侯府。他本來準備暗中調查當年的一切,等擁有了足夠的證據,再帶著李倚薰來靖安侯府。

卻不想今日陸濯辭會主動與他談起李倚薰的事情。

陸濯辭聲音沙啞道:“太子殿下放心,之前父親還讓幾位長輩給家妹準備衣冠冢。本來父親就準備將陸凝菀的身份公之於眾,只是害怕母親會受打擊,不知道如何對母親述說此事,才拖到了今日。”

“如果證實了太子殿下府上的那位姑娘就是家妹,我們自然不會讓某人繼續鳩占鵲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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